震撼心靈！曾國藩外孫聶云臺的《勸過年吃素文》

素食護生 | 作者：聶云臺 [投稿]

　　大凡普通人家過年逢節(jié)，總要辦些大魚大肉吃。因為我國的古訓平日不能常吃肉的。古時天子諸侯無故不殺牛羊，士大夫無故不殺犬豸，庶人無故不食珍肴。所以我國人大多都是儉樸慣了，平日里總是省吃儉用，到了年節(jié)，就辦些好吃的飲食，先供了祖宗然后讓一家人大家吃得歡樂。這意思很不錯的，至于供祖宗的意思，并不是說祖宗的靈魂要吃東西，不過是逢年過節(jié)，自己想到自身及一家的來由和現(xiàn)在的享用，就要記得祖宗父母遺留的德澤，顧復的慈恩，所以要備辦飯菜先供祭了祖宗父母然后大家吃。雖明知祖宗不會吃，這忠厚的的意思是極好的。這供過的菜叫做馂余，又叫神福，就是分享祭神的福澤的意思。所以今人辦酒肉，總說是辦神福，這是古人逢年節(jié)吃些好菜的意思了。但是為什么我倒要勸人過年吃素呢？待我說出理由來。

　　第一層是我們平日里違悖古訓，享用太過，應該在這特別的時節(jié)來補過懺悔。平常鄉(xiāng)農(nóng)人家，大多數(shù)平日吃蔬菜，我們居城市的，尤其那家境富裕的，平日天天吃魚吃肉。有的人家還要殺雞殺鴨，論起來我們住城市讀書做生意的人，多半是四體不勤、無益于世的人。這享用是過分的，因為無功受享的緣故。所以受天理自然的裁制，就是刀兵、盜賊、疾病、爭訟、煩惱，這幾樣事是城市的人格外多的。我們既然曉得有因果報應盈虛消長的道理，成為自然的裁制，我們就應該戒慎恐懼了。我們平日的享用既然都是太過分，到了年節(jié)大日子，應該借此自省自懺，所以應該吃素為是。

　　第二層是為的一家人免禍求福應該吃素的。除夕和元旦是一年的緊要日子，大家都要盼望家里人口清吉，家事順遂，子孫繁盛，身體健康，總而言之，大家盼望來年凡事興盛，同樹木一樣的欣欣向榮有生氣就好。列位要曉得天理人心是相通的，善惡祥殃氣類是互相感召的。我們想要家里人事興旺有生氣，要先從我們心里培植這種生氣，又須知這種精神上的生氣，總須從物質上的節(jié)制、欲念上的忍耐，方能有的。孔子說過“克己復禮為仁”，又說“仁者先難后獲”�？思海褪强酥谱约旱挠�，從凡百事物上來磨練，難舍處要舍，難忍處要忍，難行處要行。打破這難熬的關頭，便到了成佛成圣的境界，這就叫“仁者先難后獲”了。所以說一日克己復禮天下歸仁焉，又說是致中和，天地位焉，萬物育焉。這境界似乎太高，不容易領會，但是可以想見天人相通、萬物一體、同聲相應、同氣相求的意思了�？酥朴畈拍芘囵B(yǎng)這種生氣，換句話說，順從欲念就會戕賊生機。若問什么是欲念，就是眼、耳、鼻、舌、身、意六根所喜歡的物事，若是順從它下去，就會發(fā)見驕奢淫逸的行為。這驕奢淫逸的結果，就是忿爭、憂苦、病毒、敗亡。這就是戕賊生機的證據(jù)了�？酥朴铍m然要從眼耳鼻舌身意件件用功，但是最平常的就是口味。我們最容易犯容易體驗的就是這舌根的欲念，所以要克制欲念的功夫，要從舌根入手。譬如教小孩子們說些克己制欲的話，他是不懂的，但是這節(jié)制口味的事，用不著多講，就可在事實上施行受用的。從實際口味上常�？酥迫棠�，然后別的事也能夠節(jié)制忍耐，這生機自然能常保存了。普通人不明白制欲功夫的緊要，當然不曉得吃素的深意，但是一經(jīng)說明，我們不能不從早悔悟。若是難于立刻徹底實行，需要尋個入門方法，就是在這年節(jié)喜慶生日、大家希望好處的日子提醒這培養(yǎng)生機的意思。勉力把這一兩天來試驗，平日里順從欲念戕賊生機太多，這天里特別克制欲念，不要拿萬物的生命來供我的快意。只此一點年頭，世界上就會添了生氣。列位若是細玩此意，就會覺得舌頭忍一日，心里安得多呢。

　　第三層為維持國民經(jīng)濟、圖謀世界幸福，我們應該提倡年節(jié)喜慶吃素的。何以故呢？諸君要曉得各處亂事頻仍，盜賊遍地。只有一個原因，就是財源枯窘、生計艱難。試看各國勞工運動、社會革命和種種的欺詐、戰(zhàn)爭殺戮，豈有別的原因嗎？只是因為物產(chǎn)少、價格高、賺的錢不夠生活，不得已要巧取力爭。所以物少價高不夠生活的原故，一是大家貪現(xiàn)成、懶操作；二是因為大家不知節(jié)制欲念、好吃大用�，F(xiàn)在要大家各自節(jié)制欲念，自然是空言難行，但是若是從一種定期的、有方法的運動，就能多少有些補益。譬如我國四萬萬人，如果每人平均在過年過節(jié)多花一角錢吃食，就總共要多花四千萬銀錢，何況平均不止花一角呢。這樣的錢花了不覺得，省了也不看見，但是在國民經(jīng)濟里面，實際上是在那里加減乘除的。如果一年三節(jié)省了幾個一角，那總數(shù)就有一萬幾千萬元呢。社會上多幾擔米多幾斤肉。這米價肉價就會低落，若是缺少些，立刻價就漲高。現(xiàn)在既然事事昂貴，若是能提倡節(jié)儉，當然是物價會落下來，生活容易些，世界自然會安寧些了。有人說我們應該提倡實業(yè)、積極地生產(chǎn)，不要講消極的節(jié)省。我告訴他說，要先能從消極的節(jié)制自己欲念的人，方才能做積極事業(yè)、替國民生產(chǎn)，否則別人所生產(chǎn)，都到了他肚子去了。所以若是不提倡消極的刻苦克己，連生產(chǎn)的工人都會沒有了，現(xiàn)在的人喜歡當兵做匪、做政治生活，不喜歡種田做工，就是個鐵證了。有的說你盡管提倡大家過年吃素，不但不會有四萬萬人信你的，連四十個人恐怕也有，若是只有幾十個人照做，與國民有何裨益？我告訴他說，我們做事只要辨明義理應該不應該，不要管后來功效的高低大小，我卻自信如果中國只有我一個人這樣的做，中國國民也多少要受一點好影響的。

　　第四層為的是各處水災兵災，我們應該吃素。夏歷五六月間，湖南、直隸、江西、福建、廣東各省遭遇極大水災，四川遭了水災旱災，江蘇、浙江、直隸、河南等省遭兵災，有多少人家連房屋都漂沒了，燒完了。衣服被褥是沒有了，吃的東西靠人賑濟，款少人多，餓死凍死的仍舊不少，到了過年的時候，我們未被難的人家，合家團聚，大眾快樂，他們被難的人家，身上冷、肚里饑，扶老牽幼的在風雪里受凍。再點一點人數(shù)，有的被槍炮打死，有的被兵匪殺死，水淹死、餓死、凍死的，或者父母不見，或者子女亡失，或者夫妻分散。我們試替他們想想，何等悲慘痛苦，我們雖然有的已經(jīng)捐了幾文錢，幫助賑濟，但是要問一問我們的心，究竟已盡了么？我們雖然坐在屋里，眼不看見，但是明明知道這些災區(qū)里，是有許多人沒有衣食居處的，他們是必須靠人救濟，否則要凍死餓死的。我們要再問我們自己，既然知道有許多人快死等救濟，我們是不是沒有力量幫助他們？我們?nèi)粢磺б话倌貌怀�，是不是一元兩元也拿不出？我們吃魚吃肉是否從沒減少一點？我們平日吃的不能稍微節(jié)省？到年底下特別增加的魚肉酒菜，也是萬不能省的嗎？一面明知有人快餓死，一面我們自己來加倍吃喝作樂，徹底算起賬來，這些餓死的人，雖然不是我們直接殺的，良心上是要負責任的。孟夫子說“皰有肥肉，廄有肥馬，民有饑色，野有餓殍，同以挺與刃殺人是一樣的”。我不敢勸列位因為這災荒的原故，平日里不吃魚肉。但是在耗費作樂的時節(jié)就可轉過來，格外節(jié)省克己一點，替這些苦人表同情，并將省下來的錢幫助他們，那么問起心來，稍微可以安貼了。

　　根據(jù)以上四層意思，我就要勸我家各人在過年這兩天吃素，把節(jié)省下來的幾塊錢做施舍用。我們祖上歷代傳下來的家風，就是元旦日日吃素�？梢�，祖上是深明這幾層意思的。祖上修的行善使我們現(xiàn)在享其遺澤，我們廢除這種好家風，真是可惜。但是現(xiàn)在來恢復，也不嫌晚的�；蛘邌栁艺f，你說祭祀祖考是要緊的，若是家里人都吃素，就用素菜祀祖，恐怕不誠敬吧！我告訴他說，祭祀祖考是孝子仁人之用心，但是不重在物質和形式的�！蹲髠鳌酚性疲�“黍稷非香，明德為香。”又云：“澗溪沼沚之毛，蘋蘩蘊藻之菜，可薦于鬼神。”《易經(jīng)》云：“東鄰殺牛，不如西鄰之禴祭，實受其福。”若是真出于報本追遠之誠意，菜之有無且無關系，葷素更無問題了。若是因為自己的口腹之欲，反藉詞于祖宗是吃葷的，殺生戕命，是明明歸過于親，就與古人善則歸親過則歸己之意大相悖謬了。

　　人多言不能吃素，此習氣為害耳。喉舌之嗜欲，不過為習氣之一而已。下咽之頃，不肯稍忍須臾，蓋為此習氣所役使，而良心及清明之氣失其主宰。若能發(fā)奮自勝，使良心不為此習氣所以，即所謂克己復禮，亦即以理勝欲者矣。彼言不能者，曾否虛心自問否耶？以言好生之德，則殺群生以養(yǎng)己，生究為合理否耶？以言克己之功，孔子言“君子食無求飽”，又言“士志于道，不恥惡食”。又亟稱大禹之菲飲食，顏子簞食瓢飲之賢。彼之為吃葷辯護者，詎非有順從欲念之心存其間耶？以言養(yǎng)生，則少食肉之鄉(xiāng)民，較多食肉之市人為強。以言智育德育，少食肉之東方民族，較之多食肉之民族，智慧為高、德性為醇，不亦甚顯明耶？然則謂不能吃素者，舍欲念習氣外，更有何說耶？日日為欲念習氣所役而不能自勝，則以不肯清夜捫心平情推勘耳。一經(jīng)推勘，則辯護之言，殆未能自慊于心矣。

　　予于此問題，推究頗深，詳見于所作各文。但不可不知者，則予昔年亦好肉食之人也，予之食肉，養(yǎng)身之意為多。三十歲時，體弱似癆，故信西醫(yī)說，多食牛肉，又聽有人說，多食牛尾牛筋。如是者數(shù)年，竟無些許之益，衰頹成廢人。宣統(tǒng)二年五月，表兄曾季融勸余罷一切補劑。其年六月，伍秩庸先生勸余除一切肉食。其效立見，諸病悉痊。近七年吃純素以來，腦力尤遠勝于前。昔年看書一日難畢十頁，今則下筆數(shù)千言，不覺倦乏。予一切學問凡稍有寸進者，皆近數(shù)年事也。此則予所經(jīng)驗也。至予所覺為受益者，尤在因節(jié)制飲食而習練克制欲念，覺須打破此關而后能言克己之功耳。

　　錄1925年《聶氏家言》第一輯

　　附：聶云臺簡介

　　聶云臺（1880年10月－1953年12月12日）名其杰，字云臺，法名慧杰，中國企業(yè)家。湖南衡陽人，曾國藩的外孫。母親是曾國藩的小女兒曾紀芬。民國三十一、二年，聶云臺先生撰寫《保富法》一書，將自己一生的所見所聞，融合歷史的經(jīng)驗教訓，編成這本震撼人心的好書。目的在于提醒世人“如何才能真正的保有財富”，避免重蹈貪財者的覆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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